多胞胎救助难局（上集）

2009-08-28 16:48:00 来源：新华网

孕育四胞胎，是喜是忧（Ｂ超医生跟她讲是四胞胎，那个时候我不相信，我说不可能）；甜蜜的负担，如何承载残酷的现实（最怕就是医院打电话过来，说小孩有什么病情这样子，最怕这个，现在都比较累）。

新华社记者王艳：孕育双胞胎或多胞胎，对不少家庭来说是意外之喜。但对于另外一些家庭来说，却不啻于一场灾难的开始。结伴而来的幼小生命，制造了多重的欢喜，也带来了多重的负担。成倍增加的、高昂的医疗抚养费用，成为一些多胞胎家庭难以承受的生命之痛。

【字幕】江西乐平市塔前镇山下村

【解说】８月的一天，在这个普通的农家院里，记者见到了朱相炉和杨爱琴夫妇。一个多月前，他们的四胞胎女儿降生。但如今房间里显得空空荡荡，唯有屋角堆着装奶粉的空纸箱，墙上挂着的婴儿招贴画，似乎还在提醒着人们，这里曾迎接过新生命的到来。

【同期】江西乐平市塔前镇山下村村民杨爱琴：

我穿衣服手没抱（孩子），她手穿过衣服塞到嘴巴里吃，这（孕育了）７个月的孩子，我那个老三，我说我们女儿在吃手了。

【解说】孩子会吃手了，是４１岁的杨爱琴对女儿仅有的一点生命的记忆。自从１６年前生了一个儿子，这是她第二次做母亲。可如今，这４个孩子在哪儿呢？

实况：记者与丈夫朱相炉在上山的路上

记者：这个是老几啊？

丈夫：这是老四。

（画面间隔）

丈夫：这是老二，下了一场雨，就成这样了。

【解说】报纸和杂草掩盖下的小土包，就是刚刚出生没几天又匆匆离去的３个孩子，四胞胎中的老大在医院时已经夭折，没有葬在这里。从一开始，这四个幼小生命的到来，对父母来说就是一场意外。

【同期】江西乐平市塔前镇山下村村民　朱相炉：

我根本没有想到要第二个小孩，我老婆这么多年一直靠吃药，做计划是根本没有的，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想过要第二个小孩。

【解说】与很多信奉“多子多福”的农村家庭不同，朱相炉的妻子杨爱琴只生了一个儿子，这也是家里唯一一个孩子。由于生活困难，十几年来，夫妻俩没有想过再要孩子。然而，今年３月底，杨爱琴忽然告诉丈夫，自己“有喜了”。

【同期】江西乐平市塔前镇山下村村民　朱相炉：

乐平市Ｂ超医生跟她讲是四胞胎，那个时候我不相信，我说不可能。

【解说】不可能的事就这样发生了。相隔１６年后，妻子又有了身孕，而且一来就是４个。据医生讲，这种概率只有两千万分之一。对期待孩子的家庭，四胞胎的到来是意外之喜，但对朱相炉夫妇来说，这却是一个“意外”的负担。

【同期】江西乐平市塔前镇山下村村民杨爱琴：

怀上了，现在已经４个人来了，现在我也想不要，不要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。

【同期】江西乐平市塔前镇山下村村民朱相炉：

晚上回到家里，就到村委会打了个证明，这个小孩儿我不要，要打掉。

【解说】从医院回家的当天晚上，朱相炉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。但当时孩子已经３个多月，况且是少见的四胞胎，没有医院愿意做这种风险极大的流产手术。

父母无奈之下留下的小生命，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来到世上。从７月１０日起，怀孕才７个多月的杨爱琴就出现了早产迹象。７月１２日凌晨两点多，四胞胎中的老大在家里出生了，慌乱之中，朱相炉拨打了急救电话。两个小时后，另３个女婴在乐平市人民医院平安降生。由于孩子体质过于虚弱，按照医生的建议，１２日一大早，朱相炉把刚出生的４个女婴送到了景德镇市妇幼保健院。

【同期】江西景德镇市妇幼保健院儿科主任刘棋明：

他这个四胞胎平均体重是１公斤，多的是１．０一点，少的是０．９一点，平均４个人就是１公斤左右。在医学上，在１公斤以下是超低出生体重儿。在医学上也是一个难关，也会出现很多的风险。

【解说】为挽救几个婴儿的生命，医院用了各种治疗手段，但四胞胎中的老大还是在７月１７日因呼吸衰竭死亡，此时距离她出生仅５天。而这５天，也是朱相炉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。老大死后，医院让他“尽快抉择”，因为入院５天，他已经欠了两万多元医药费。

【同期】江西乐平市塔前镇山下村村民朱相炉：

第五天医生问我，这个小孩你们怎么处理，问我怎么办。我讲你问我怎么办，我们农村经济方面不好，场面没那么多。后来医生就讲，他献爱心也有一定的程度，他自己要吃饭，他就讲这个小孩还是你们自己处理。

【解说】除了把另外３个孩子接回家，放弃治疗，朱相炉似乎已没有其他的选择。

【同期】江西景德镇市妇幼保健院儿科主任刘棋明：

我说你带回家去，我也讲不是百分之百的，我说带回去死亡率是非常高的，可能不会给她一条活路，我这里可能会有一条活路，意见讲得很清楚了。他说我不管，每一份都签字了。

【解说】签下了３份“放弃治疗、后果自负”的同意书，朱相炉带着３个女儿回了家。但是，婴儿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，甚至连吸吮奶水的能力都没有，回家后的４天时间里，３个小生命相继离去。

【同期】江西乐平市塔前镇山下村村民朱相炉：

小孩生下来眼睁睁地看到她走掉，心里是真的不好受，不好受。（沉默）心情肯定不是很好受，像我们反正就这么想，自己没有能力，比如说我这个时候有钞票，我们自己有能力，４个小孩可能也有希望生存下来。

【同期】江西乐平市塔前镇山下村村民杨爱琴：

老天爷给我一个女儿我也心满意足了，全部给我带走，太不公平了。（摇头）老天爷给我一个也好一点，说实在的。（哭）

【解说】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，几乎在同一时间，远在广东也有４个不足月的早产儿，他们同样是四胞胎。

【同期】广东东莞市凤岗镇华侨中学老师　黄金权：

见到小孩的时候就开心，你见不到小孩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样去凑钱。最怕就是医院打电话过来，说小孩有什么病情这样子，最怕这个，现在都比较累，人比较累。

【解说】黄金权是四胞胎的父亲。四胞胎中，两男两女，出生时仅孕育了６个多月，比朱相炉夫妇的四胞胎还小。到现在，４个孩子已经在广东妇幼保健院的暖箱里住了将近两个月。

【同期】广东东莞市凤岗镇华侨中学老师　黄金权：

前段时间的基本费用是３０００元左右，一天一个人。到现在因为他们逐渐长大了，现在一天一个１３００元到１５００元这样子。老三的病情有点反复，他还是要靠呼吸机来呼吸，所以他费用高一点，２４００元（每天）这样子。

【解说】孩子一天天长大，是黄金权最欣慰的事。但一说到钱，这个年轻的父亲表情马上凝重起来。医生给他估算过，一个孩子要健康出院至少需要１５万，４个孩子加起来就是６０万元。有人说，孩子是父母最甜蜜的负担，而现实，远比这要残酷许多。

新华社记者王艳：每个孩子的降生，都是上天的礼物。他们的到来不可预期，但他们的生命能否延续，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的给予和付出。我们，不仅仅指孩子的父母，还包括整个社会的救助体系。为了挽回那些如流星般滑过的脆弱的生命，我们，究竟还能做些什么呢？